你好啊。前几天我回到了大理,在长江中游呆了一个多月后回到云南,最大的感受,是视力变好了。天和地都是透亮的,太阳也不再泛着惨白的光,周围一切都颗粒分明,几乎像某种增强现实,连带着头脑也变得清明起来。不过我每次说大理好时都挺犹豫,一方面因为呆久了会发现不堪处,一方面说多了像在表演生活,而表演生活的人啊,大理可不少。以后有机会再聊。
言归正传,前两天冒出一个想法,既然一年有半载都呆在这西南大后方,也许可以写一个不定期的“大后方笔记”:基于分享的清单体,和阅读与写作有关,说的那啥些,和智识生活有关,但并不限制主题,想到哪儿写到哪儿,唯一标准就是我自己要感兴趣,这样才愿意写下去。
1、前两天收到理想国寄来的《十一个时区之旅》,细看原来是卡普钦斯基写俄罗斯的那本名著,三联书店2018年就出过中文版,当时书名和原著一致,就叫《帝国》,可惜似乎没有引起应有的注意。前两个月在柏林,我和一位历史学家兼作家聊起俄罗斯,他说过去几年德国人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,他们之前都在做什么梦呢?安抚俄罗斯的美梦。“我们的政治家,不只是朔尔茨,也包括默克尔和施罗德,他们与普京、与莫斯科的整段关系都是非常廉价的,在实际和隐喻的层面都是如此。因此,在某种程度上,我们成了廉价的天然气,而与此同时,你还会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高地上,因为我们与一个在二战中遭受德国侵略的国家关系正常化了,还建立了经济联系。但我们却忘了,我们所称的俄罗斯,一直都是一个帝国,不管是沙皇,苏联,还是沙皇,还是俄罗斯,都是一个帝国。”我想,德国大概是全世界倒数第二个觉醒的国家?
2、说到德国,我在小红书上一个有限的观察:很多在德华人都读《图片报》(Bild-Zeitung)。也许这是很多人立场偏保守的原因之一?当然了,《图片报》是欧洲发行量最大的日报,很多德国人也读,或者这么说,这份右翼小报,读它的德国人和恨他的德国人一样多。正好这两天偶然发现了一篇《卫报》四年前写图片报的特稿,写得非常漂亮,推荐给大家。
这一段尤其有趣,deepL翻译如下(稍作修正):
几十年来,《图片报》一直是自尊的西德社会民主党人蔑视的对象。在政治文化更加循规蹈矩的德国,《图片报》的功能就像拉斯维加斯脱衣舞场,将联邦共和国的所有淫秽内容都集中在一个地方。每周七天,《图片报》向冷战时期西德僵硬的动脉中注入自由市场的咒语,以及汽车轮胎和鸡翅的广告。《图片报》谴责男人留长发以及顶级模特与外国人结婚。它在南非种族隔离、希腊独裁、巴伐利亚轿车和美国潘兴导弹面前卑躬屈膝。最重要的是,《图片报》致力于摧毁共产主义的东德,并与国内左派学生运动中它视为敌人的合作者进行了长期斗争。
3、终于把Netflix在2023年推出的马航纪录片给看了,不太推荐。难以置信那个所谓航空记者Jeff Wise占了那么大比重,几乎成了主要叙述者。而全片看下来,你会发现这种人在阴谋论者里头都属于愚蠢无聊的。看到最后我只能这么理解,在没有真相的时候,这部纪录片选择了“抗议”的基调(类似某种“抗议投票”),但最终,这种选择让纪录片本身也成了这后真相时代的一部分。
4、啊,后真相时代。我视野里有几本不错的书:《另类事实:知识及其敌人》《后真相时代 : 当真相被操纵、利用,我们该如何看、如何听、如何思考》《打破社交媒体棱镜 : 探寻网络政治极化的根源》,但理性可以解决超出理性的问题吗?我不知道。各位如果有好的相关书籍,欢迎推荐。
5、那本批判后现代主义的“Cynical Theories”的书在刚刚台湾翻译出版了,书名改成了《左胶是如何练成的》,我不喜欢这个中文书名,但读了台湾几位学者写的推荐序,还算持平,读完全书再来分享。
6、前两个月读了美国哲学家苏珊·奈曼Left is not Woke,她从一个传统左派(她甚至不惮于把自己称为“社会主义者”)的立场,检视了所谓觉醒左派如何偏离左派的普世主义,落入部落主义的过程,非常有启发。奈曼的论证环环相扣,所以多数内容并不适合单独摘录,推荐大家去读全书。和她在国内出版的唯一一本《为什么长大?》一样,这也是一本小小书,很好读。
之前在微博分享过她论述“希望”的两段(deepL翻译,稍作修正),想在这里再分享一次,因为确实非常动人,是的,保持希望而不是落入虚无(虚无主义者总会告诉你,除了虚无,你只有荒谬可以选,要不你还是来我们这边吧……),是一种道德立场。
“正如康德所延伸的观点,没有希望,我们就无法做出符合道德的行为。需要明确的是:希望并非乐观。乐观(和悲观)是对遥远的未来和不可及的过去做出预测。希望则完全不进行预测。乐观是拒绝面对事实。希望旨在改变事实。当世界真的处于危险之中时,乐观是可耻的。然而,有一点可以绝对肯定:如果我们屈服于悲观主义的诱惑,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将不复存在。在这个时代,世界面临的威胁似乎难以应对,悲观主义很诱人,因为它让我们确信无能为力。一旦我们认识到这是徒劳的,我们就可以停止挣扎。为了寻求慰藉,或者至少转移注意力,我们总是会自我照顾、消费或使用改变思维的物质。
你如何看待那半杯水,是半满还是半空,这不仅仅取决于你的性格。如果你不能把它看成是半满的,你最终会放弃努力。也许底部有一个裂缝,使你的努力都白费了。我追随卢梭、康德和诺姆·乔姆斯基,提出希望不是认识论的立场,而是道德的立场。许多哲学家持相反的观点。斯多葛派建议我们,如果想要真正满足,就应该限制希望和欲望。尼采用更戏剧性的语气写道,希望是潘多拉魔盒中所有罪恶中最糟糕的一种,因为它会确保我们永远遭受折磨。如果你追求的只是内心的平静,他们可能是对的。如果是这样,任何哲学家都无法说服你。如果你关心世界的命运,你必须至少爱它的一部分。一个人,甚至是一处风景,就足够了。”
贴一张在阳台拍摄的普通鵟,祝新年自在翱翔。
西南也有普通鵟哩 我小时候在内蒙坝上经常看到